亮相(2 / 2)

我解围道:“谢谢伯母,重远——这是我第一次喊他这个小字,语带撒娇,意思让他不要发难。

闫鹏还是冷着脸把胸针从我手里拿过去,塞回到母亲手里:“奶奶给你那个红宝石的,你拿过来,我重新给她镶个东西。”

闫鹏母亲十分尴尬,手里拿着胸针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还是父亲看不下去了,发话道:“儿子给你买的,就收起来。说的也是,咱们家老太太最疼重远,给孙媳妇留的好东西你都给拿出来。”

母亲这才连声答应,怯生生地说:“我今天回去就找找。”真是我见犹怜,然而这两父子如出一辙地视而不见,闲话两句就各自离开了,犹如外人。

闫鹏带我下楼,在小楼后面的一畦荷塘里走了几圈。北方十月的荷塘,仿佛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一片片或绿、或黄、或红、或青黄相接的枯枝败叶,虽不再有夏日的周身青翠,却多彩多姿。

闫鹏话语里有几分嗟叹:“奶奶以前最喜欢这池荷花,可惜这次来季节不对,没赶上花期。”

我能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想了想温柔地说:“没事,盛放是一种美,衰败也是生命的另一种形态。林黛玉都欣赏李商隐的‘留得残荷听雨声’,就算繁华落尽,风骨犹存。”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半响,展颜笑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学英语的,倒像学的国学。”

看他笑起来眉宇间阴霾略散,我才稍为放心:“那确实我从小是被我爸追着教《三字经》、《千字文》这些,还有练字画画长大的。”

闫鹏眼神有一刹那放空:“我也学过国画,奶奶教的。”等回过神来,他拉着我走进荷塘旁的一个很雅致的小亭子,里面有石桌一张,四个胖乎乎的石墩凳子。

他示意我坐在石凳上,我摸了摸桌凳都是纤尘不染。此刻的他,似乎有了倾诉欲,娓娓道来:“闫家的孩子,过年或者爷爷奶奶生辰都会来老宅聚会,到八岁的时候我偷看奶奶画画被发现了,奶奶问我想学吗?我说想,就住了进来。”

我正想赞扬他好学,他又面露讥讽,嗤笑一声:“其实我根本不想学,我那个时候天天跟同学打架,想当孩子头呢,谁耐烦学这些。是我爸狠打了我一宿,逼着我答应的——我妈就在旁边试衣服,一句都没劝。还抽空问我爸,她明天要去参加宴会穿哪件好看。”

代入那个八岁孩子的处境,我听了又惊讶又难过。他可能也很少回忆这些,脸色很难看,停了停才继续往下说:“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很讨厌我妈,长得好看有用吗?没有,还没有兰姨好,至少还帮着劝了一句。”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音微微发颤,恍若回到了那个八岁的小小孩童。我心疼地主动握住他的手,柔声唤道:“闫鹏——

他明白我的担忧,摇摇头示意无碍,神色转为淡然:“奶奶很喜欢我,我留在了老宅。那时候有四个孩子和我一起,都是考察对象。”考察对象,这几个字说来简单,却冰冷得令人战栗。

“小孩子毕竟单纯,我只觉得奶奶待我亲近,爷爷那时不喜我性子执拗跳脱,没有好脸色,我就每天都跟着奶奶。不如闫鲲精,一来就抢着跟爷爷学书法。”

这名字我没少听,但今天却没见到人。闫鹏说起来并不太在意:“他在部队,已经是少将了,走不开,提前给元元送过礼物了。他老婆你认识的。”我很好奇,怎么会认识呢?偏偏他又跟我卖关子,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