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知道他要去参加同学婚礼,很支持,一再嘱咐他路上一切小心。罗珂现在一个人出门不觉得有什么难度,毕竟他只是听不见但能讲话,坐上出租车跟司机说一下目的地就好。至于司机路上有没有跟他闲聊说别的,他就无从得知了。
罗珂提前一天到了沈阳,这座城市看起来跟他上次来没多大变化。要说最大的变化可能是路过车站时,发现上空盘旋的乌鸦少了些,可能是季节不同的缘故。
罗珂找了家离婚礼酒店不远的快捷酒店住下,登记的时候忍不住想庄宇尘会不会也提前一天过来,他会住在哪里呢。群里的伙伴们集体住在另一家高档宾馆,他们昨天就到了,已经喝过一顿了……他们对罗珂说不能来表示了极大遗憾和不解,胡铮气得都不想理他,连他转过去的礼金都没收。
罗珂进了房间,坐在窗边望向外面,天空下沉了些,游荡着不安的铅灰色,但并没下雨。
几支烟陪他度过了一段时光,罗珂的视线在街上反复流连,盯着一辆车跟它驶远,看不见后再换成下一辆,思考着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看累了车就逐一看街对面的商铺,在长街拐角处竟然看到一家琴行,不太起眼,店面也不大。看到之后罗珂手里那根烟就久久忘了抽,直到一长段烟灰噗地一下落在他手背上。
眼睛瞪得有些酸胀。罗珂按灭烟头搓了搓脸,去冲了个澡。
洗完之后罗珂对着镜子看了好久,年少稚气早已从脸上脱去,五官还算清逸,但相由心生绝非没道理,幸而早上刮过胡子,不然更显沉郁沧桑。
看着看着罗珂苦笑一下,又心念一动,决定去楼下做个头发,那样看起来也许会好点。他总是无意识地想把自己打扮得更体面些,虽然已经决定不直接露面,但还是控制不了这么做。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收到胡铮结婚的消息后行动就有些不受大脑控制,或许他知道,但不愿承认。
在家的时候罗珂基本两个月才理一次发,确实有些长了。到了理发店他跟理发师说了句剪精神点就行,就再没说什么由着他们打理。期间理发师曾跟他说了什么,罗珂就指指耳朵摇摇头,几次之后,理发师好像意识到他听不见,不再说话。
看着镜子里鬓边的头发随着剪刀动作一点点变薄,发丝不断掉落,罗珂不知怎的心里又悲戚起来,多愁他已经习惯,善感也能控制住七八分,现在却有些收不住。
理发师换工具的时候他朝窗外看了看,满城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大多数行人已经不戴口罩。尘世一如往昔,日常琐碎生活重新支配起人们的心,不管遗忘与否,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罗珂脑子里蓦然闪过一句词: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想到的同时罗珂眼眶里的湿意再也没能忍住,手在遮布底下又不好去擦,只好任凭眼泪淌了满脸,身体也微微发抖。理发师顿时慌了,看口型是问他有没有事,罗珂勉强控制着声音,说没事,继续吧。
理发师还是不安,小心地问同事:“我给他发型剪坏了吗?我看着很好啊,这不是挺精神,怎么就给他急哭了?”
同事看看镜子,耸耸肩表示没毛病,说这小伙子的新发型看起来明明很帅。
于是理发师继续给罗珂做头发。罗珂努力平复完心情,又不免想到他跟庄宇尘一起理发的数个场景,实在泪痕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