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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怀柔县学神偷奇案(一)(1 / 2)

第8章怀柔县学神偷奇案(一)

入学第一天,武林盟众人或挑或擡,帮祁听鸿搬行李,住进县学。县学内有一个三进大院,三面配楼隔成小间,如同寺院僧舍。每名生员各据一间,就是住宿号房了。房内一张床、一张榻、一桌一椅,每间还有一扇小窗,白天推开窗念书,就不需要点油灯。白惨惨日光从外照进来,一切泛冷蓝色,十分凄凉。

祁听鸿带的多是衣服书本,三两下收拾好了,房内破败气象,没有任何改观。大家见他将来生活如此清苦,都倒吸一口凉气。祁听鸿自己还不觉得,说:“我以前在山上练功,住的也是这样的房间。”

楼漠笑道:“在山上无所谓,在这儿住,家当少,同学当你是软柿子,可不好办了。”

“是了,”三就黎附和,“方才咱们走过来,这些县学学生,个个拿鼻孔看人。”

祁听鸿想起在柳府的事情,苦笑道:“这地方许多官宦子弟,也是没办法的。”

三就黎摇头说:“神剑,要是他们欺负你,你剑不在身,岂不是还不了手么?”

祁听鸿正要辩解,三就黎又道:“黎某人送你个小玩艺。”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四四方方青玉,说:“一块儿镇纸,找不到好玉料,见笑啦!”祁听鸿连忙道谢。金贵嗤笑一声,道:“送这么个东西,你让神剑受欺负,拿镇纸拍他们脑袋,是不是?”

三就黎凉凉看他一眼,把那镇纸翻过来。正面雕了一幅兰花蜘蛛图,兰花阳刻,蜘蛛是阴刻镶银。三就黎道:“都退远了。”在银蜘蛛上一掀,镇纸底下悠悠爬上来一只真蜘蛛。三就黎把蜘蛛挑在手指上,说:“这个小玩艺,咬人一口,脸上长水泡。”

金贵冷笑一声,说:“长水泡有甚么大不了的?”

三就黎道:“长满七天水泡,人就上西天啦。怎样,金兄尝一口?”

金贵不说话了。三就黎哈哈一笑,把那蜘蛛放回镇纸,镇纸放到桌上。

薄双怕他两个打起来,赶紧打个哈哈,笑道:“对啦,金兄弟,你去别人房里转上一圈,看看别的生员还玩什么东西。神剑还缺什么,过几日一并安置过来。”

金贵找到台阶下,起身应了,风风火火出了门,其余人等留在房里闲谈。没多久,金贵撞开房门,叫道:“我都看过了!”

三就黎靠在门边,险些被门板拍中,咋舌道:“金贵老兄,房要塌了。”金贵不睬他,说:“我一间一间地看过去,原来这破屋子,还有不少机关哩!”他指着墙上木钉说:“这个地方别人拿来挂长剑的。”

祁听鸿依言把佩剑“隙月”挂上去。这剑从鞘到刃,通身雪白,挂到墙上,室内仿佛更亮一点。齐万飞道:“太显眼了。”祁听鸿于是撕了一条破布,缠住鞘身。

金贵指指另一颗木钉,又道:“这是拿来挂琴的。”

祁听鸿为难道:“我既没有琴,也不会弹。他们平日就干这个么?”

金贵嘿嘿一笑,道:“这些酸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除去琴、剑,屋里还要熏香。檀香,沉香,千金月令香,龙涎庆真饼。”

薄双沉吟半晌,道:“这些东西贵是贵一点,倒不难弄。”三就黎嘲笑道:“金兄,瞧你浑身不沾一点雅气,歪门邪道玩意,倒是认得不少。”

金贵当他夸自己,洋洋得意,说:“贼爷爷闻一闻,立马知道炉里甚么香、一两多少钱。闻不出来的,摸一摸也明白了。”说罢伸手入怀,抓出一把指头大梅花香饼,说:“这是‘梅花熏衣香’。”散放在桌上,又抓一把小香丸,说:“这个贵,这是‘佳楠’。”

众人全都沉默,金贵浑然不觉,变戏法般掏出来玉佩、如意、金丝楠木鲁班锁,最后掏出来一块巴掌大金枕头,说:“你们晓得么,这枕头不是秀才睡的,是放在榻上,一个书童,脑袋枕在上面……你们不说话末?”

三就黎拍拍手,啧道:“不愧是新都城。一间县学,书童睡金枕头,黎某人羡慕死了。”

金贵哼道:“等咱们……大事做完,发财了,金银枕头,想打几个打几个。”

别人还是不说话。齐万飞皱紧眉头,说:“金兄弟,这些全是你偷的?”

金贵泰然道:“难不成是贼爷爷买的?”齐万飞刚要开口,金贵又道:“盟主,这是我金贵拿来孝敬神剑的东西,可别叫我还回去。”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全都大笑。三就黎抹眼泪道:“金兄,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金贵不解。楼漠道:“金兄弟,你猜猜,神剑在江湖上抓着贼偷,一般怎么办?”

金贵转头问祁听鸿:“怎么办?”

祁听鸿抿紧嘴巴,下巴朝墙上“隙月”剑擡了擡。薄双笑道:“金兄弟,祁神剑说过,大家都是兄弟姊妹。你好好地还回去,神剑不会为难你。”

金贵闷声不响,把一桌东西收进怀里,要往外走。祁听鸿叹一口气,披上外衣说:“承你好意,这些东西我实在不能要。我陪你去还罢。”

两人走到院里,连排的号房,金贵从头一间开始,一间间还东西。不论屋里是否有人,金贵钻进钻出,就和探囊取物一样简单。祁听鸿从窗户看进去,有个小书童,和衣躺在榻上,脑袋底下枕着厚厚一沓书,睡得正香。金贵曲指一弹,门锁开了,他摸进去,一手稳稳托着小书童脑袋,一手抽出书本、把金枕头送还回去。那小书童浑然不觉,竟然打起呼噜。祁听鸿不禁想:“要是贼偷有科举,金贵说不得是个贼状元。”

等金贵蹑手蹑脚走出来,祁听鸿不禁问:“金兄,你莫不是把整间院子偷了个遍。”

金贵道:“却也不是。怎么说来着?盗亦有道,太穷的我也不偷。”说着点点祁听鸿隔壁,说:“你这邻居尤其怪,屋里没有一点东西。”

祁听鸿奇道:“什么都没有?”金贵说:“只有一条人,直愣愣竖在那里。”

祁听鸿望过去,那间屋子门扉半开,却看不到里面光景。他一面心里痒痒,一面又想:“偷窥别人,太过下作了罢?”金贵见他好奇,说:“是个穿得黑黢黢的怪人,你明儿上课,不就见着了么?”

住进县学第一夜,祁听鸿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有困意。这个地方墙板薄,夜里静下来,隔壁睡觉响动一清二楚。左边住的生员,一个时辰爬起来擤三回鼻涕。右边住的是金贵所言“黑黢黢的怪人”,动静极轻,一点点呼吸声,好像羽毛,像小钩子,教祁听鸿好奇得不得了。

约摸五更,祁听鸿终于有些睡意,迷迷糊糊睡着了。没过半个时辰,号房门板被人拍得震天响。祁听鸿从梦中惊醒,外面那人喊道:“昨儿新入学的生员,一炷香时间,全都到院里来!”

祁听鸿困得要命,闭着眼睛穿袜子穿鞋,踩到地上,天旋地转。穿戴整齐,祁听鸿端起桌上剩茶水,出门漱口。没想到院里已经有一个学生。

这人穿件黑衣服,在教官面前站得笔直,头却低着,像在挨训。祁听鸿竖起耳朵,听得教官说:“头天入学,你看看,你穿的什么衣服?”

那黑衣服同学低低说:“来得比较赶,襕衫还没做好。”

其实换在平常,县学不会管生员穿什么服色。尤其现在到了深秋,天气转凉,学生穿棉袄、夹衫,各种各样花色,更没办法统一。不过今天是正式入学第一日,这位同窗触了教官霉头,这才挨训。祁听鸿一面漱口,心里想:“金贵说他‘家徒四壁’,屋里什么都没有。兴许是做不起衣服呢?得空了该找两件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