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丞相一党谋算着从云阳王手中夺权,姜朝嘉已当上太子,狡兔死走狗烹,他们两相争斗,姜朝嘉乐见其成。

在做完所有布置后,估算着时机差不多,姜朝嘉才过来凤阳宫中找周雪韶。谁知道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褚云姝会变得那样咄咄逼人,把他的伤疤揭了又揭,姜朝嘉气的要死,也险些丧命。

这一桩变故后,周雪韶从凤阳宫逃走,没成想魏襄也得了消息过来解困。

想到景昭侯府和魏襄的渊源,姜朝嘉头皮发麻,他是在魏襄离开金中好几日之后才知道魏襄去了远地,但却不知魏襄与在外驻守边城的景昭侯搭上了线。

变化太快,姜朝嘉根本来不及找人旁敲侧击,通知丞相一党这个消息。

一夜过来,人心惶惶。有多少人在这一夜中根本无法入眠一刻。

天明之前,太子悄悄离开凤阳宫,在此紧要关头,姜朝嘉更不能叫人觉察出他身体不适,否则他那几位或在外或留在京中的皇兄皇弟又要眼热一番。

姜朝嘉想回到东宫继续筹谋,谁知道在东宫没能安稳多久,外面就传来消息,说魏襄闯入丞相府中搜刮出了大量兵械器具,以守卫皇城为名,抄了丞相府。

魏襄甚至未曾向宫中请旨,就贸然行此事。

姜朝嘉听闻,既震且惊,然后心里噌地一下起了怒火,“来人,传孤的口谕,宣魏世子进宫。”

得了姜朝嘉命令的东宫近侍,才出去没多久,又匆匆折返回来,跪在姜朝嘉面前,诚惶诚恐告诉他,“魏世子已然在宫中,正向东宫而来。”

魏襄倒是想到姜朝嘉会问罪,提前做好了一套准备。

姜朝嘉对魏襄这番举动很是不满,可即便他不高兴,魏襄也不可能放过丞相府,毕竟他手里有着景昭侯的兵符,兵符背后,是千军万马。

周雪韶在医馆休整了一日,身体情况得到缓和后,她就回了周国公府。

马车一路走过去。

还没有走到府门前,周雪韶就听到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她揭开车帘往国公府的方向看去,见到那处正起着一片浓烟,乌黑的烟雾上升漂浮,笼罩着整个周国公府。

周雪韶心下一惊。

面前的街道上站满了人,他们或是身有损伤或是路过的行人,马车不好通过,周雪韶索性叫停车夫,自己下了马车。

她一路小跑到国公府门前,走的越近,上面漂浮的乌墨色的烟雾带来的刺激性的气味,就进入了周雪韶的口鼻之中。

周雪韶咳嗽两声,再走近一些,站在国公府门前就看到里面正闪着异彩的火光。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更是无措。

昨夜明明一场大雨,现在归家,家中就起了火。说这是意外,周雪韶分毫不信。而现在周雪韶没有心思去追究是什么人犯下的事,她更关心府中之人的安危。

眼看府中侍人婢子进进出出,周雪韶眼疾手快拉住一名婢女,连忙向她问道:“国公大人呢?可还安好?”

那婢女认出她来,既紧张又害怕,婢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眼见如此,周雪韶没有办法,甚至想要亲身入火海找到父亲,但同时周雪韶却也明白这不是个好主意。

正当她惊慌无措之时,听到一声凄然哭喊,那人正是在唤她。倏忽间周雪韶回头,一下子在国公府旁边的空旷墙角处见到了并排坐着的家中姐姐妹妹,以及呼唤她的二叔母。

二叔母不知道周雪韶去了哪里,从火海逃生时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因此一直担心她,后来看到她站在府门前,知道周雪韶平安,二叔母再难忍受失家之痛,一下子哭出声来。

“二叔母。”周雪韶赶忙过了去,她又看向周围的家中姐妹,确认她们无恙后,周雪韶问叔母,“我父亲在哪?”

二叔母抽噎,用手绢勉强擦去眼泪,“大伯哥一早就出门了……”

知道父亲不在府上后,周雪韶安心下来,接着连忙问起,“为何家中会起了这样一场大火?”

二叔母捂着心口,看着被大火焚烧殆尽的庭院,心焦不已。

“今晨大伯哥走之前还好好的,我与你的两位妹妹刚用过早膳,这火就从后院子连着屋子烧到了前面。”二叔母回忆起当时情状,更觉得大火骇人,然后二叔母紧紧抓住了周雪韶的手。

二叔母看着周雪韶,语气笃定说道:“这场大火必然是有人蓄意要害吾家。”

毕竟前一日夜里一场大雨,就算今日日头再多,房屋瓦片皆是湿润,怎么可能连带着烧起来?

周雪韶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她听二叔母继续说起,“是有贼人在后院屋子上浇了猛火油,一定是如此,不然怎么可能一把火就烧起来了……”

正是如此道理。

但是眼下家里被烧的乱成一团,周雪韶想着先将二叔母还有家中姐妹安置好,再去细细追寻那贼人踪迹。

二叔母也同意。

她们启程去了庄子上,暂时住在那里。

一番安顿过后,周雪韶静下心开始细想,究竟是什么样的贼人,奉了谁的命令才来迫害她家。

周雪韶找来当日伺候在国公府的所有奴仆,挨个盘问,其中有一人左右张望,很快引起了周雪韶的注意,她单独把那人叫了出来。

“冤枉啊大姑娘,不是我干的。”那奴仆见她冷着脸,连忙解释说道。

“那你方才为何一副紧张模样?”周雪韶问。

这奴仆支支吾吾,眼神往旁边乱瞟,但很快周雪韶问了他第二遍,“你既不说话,我就将你交给官府,让官府来处置,到时候被打的皮开肉绽,是死是活就都与国公府没有关系了。”

“不不……”这心慌的奴仆连忙摆手,“大姑娘我说,我这就说。我没有放火烧院子,是、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我知道,咱们这些下人里少了两个人……”

平日里他经常见到的两个人,现在却没见到,而在国公府大火里受伤的那些人中,也没有他们二人的身影,这奴仆当然奇怪。

方在左右乱看,也是为了确认的两个人到底在不在他们这些人里面。

“是谁?”周雪韶隐隐感到触碰到了引发国公府这场大火的线索。

“就是前头过来府上的那两个人,是一对兄妹,男的叫云肃,女的叫云言……”

听这奴仆说到这里,周雪韶也想起来曾与他口中的那对兄妹见过一面。而回忆至深处,周雪韶想起魏襄曾告诉过她,国公府上有东宫那处埋下的眼线。

所有的关键性线索联结在一起,让周雪韶不得不将引起这场火灾的源头指向姜朝嘉。若真是如此,麻烦就更大了。

东宫。

天光明亮。

太子面见云阳王世子魏襄。

“听闻世子无故封了丞相府,丞相乃朝中重臣,不知世子此举可有经过父皇应允?”姜朝嘉冷冷看着立在他面前的人。

魏襄语气平淡:“事急从权,没有办法立刻禀报圣上,不过我已派人告知圣上实情,相信圣上定能明察臣之一片忠心。”

“实情?”姜朝嘉冷笑,“孤倒是不知世子口中所谓‘实情’为何?世子是忠心,难道要说一心为国的丞相不忠?”

魏襄垂下眼眸。

魏襄来这里,不是为了与他将这些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实,用车轱辘话来回说。

“丞相是忠是奸,圣上自有分辨。”魏襄道。

姜朝嘉被他这副无暇解释的态度气笑了,“世子既不是为了这等家国要是,就请离开东宫,孤也自会向父皇说明原委,到时世子落罪在前,可别怪孤未曾事先提醒。”

他敲打警告的话一句一句落在魏襄耳中,魏襄毫无动容之心。

他道:“家国之事,有圣上评断。今日我来此,是与殿下说私事。”

提到“私事”,姜朝嘉不必再听魏襄继续说下去,就已知道魏襄在意指何人何事。

前不久刚遭逢旧疾复发,虽有救命宝丸,但姜朝嘉此刻仍未恢复气血,本就苍白的一张脸因为想到周雪韶,而更为惨白。

“魏世子究竟想说什么?”姜朝嘉忍着烦躁气闷,问道。

魏襄瞥了他一眼,“我来时见这东宫尊贵无比,想到要问殿下一句,住在东宫住的可还安稳?”

姜朝嘉愣了下,正想落笑,却很快又听到魏襄道:“当初我既能帮殿下说服景昭侯舍下三皇子,改为扶持殿下您,现在我也照样能对景昭侯晓之以理,从其手中接过无双兵权。殿下您来说说看,若有一朝我们反悔,不知到时候三皇子和您现在一样住进东宫的的几率又有几成?”

魏襄之言,震慑之意十足。

姜朝嘉从始至终一直忌惮魏襄,但那时候,姜朝嘉觉得只有自己才会成为君,而魏襄只能为臣。现在姜朝嘉才恍然明白,君有做君的道理,臣也有做臣的道理。

魏襄把做臣的道理运用到了极致,甚至已经威胁到了他这个做君的。

“东宫华美,殿下若想日后还能安心在此住下,就好好的当自己的太子,不要再对周姑娘有别的心思了。”这以后提到的周雪韶,才是魏襄真正的目的。

姜朝嘉一点不奇怪,魏襄会为周雪韶说出这话,而姜朝嘉的那番威胁对他的确奏效。

好不容易踩着这些人的肩膀爬上现在这个位置,他从来没想过要为了谁而轻易舍弃。更何况……

须臾之间,姜朝嘉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然后魏襄听到他说——

“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