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春。”他在她身后唤。
沈如春不知在出神地想甚么,久未回头。
“水该凉了。”好一会儿,默默站在一旁的陈惊山才同她说。
沈如春回神。
“若水凉了,唤我再去给你烧一壶。”陈惊山说。
“多谢。”
陈惊山退出门外,将门阖上。
两人皆换洗干净罢,赶着宵禁之前,去南市买了一些吃食同日常物什回来。
虽然暮色已至,地面还蒸着白日的热气。
陈惊山从后院井中打了桶水,将水浇到石板上。沈如春将袖子扎起来,搬了张月牙凳,坐在院中,把买回来的杨梅放在井水中泡一阵,悉数捞入瓷碗中。
院中热意渐渐散去,两人方才在亭中坐下,把梅子同买的冷淘面、玉露团子一并摆在石桌上。
此时,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微妙。
虽然再次回到沈宅,触景生情的悲凉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沈如春想,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
“喏,尝尝新鲜的杨梅,在西北可吃不到这些。”沈如春将盛着杨梅的白瓷碗推到陈惊山面前。
陈惊山拣了一颗送入嘴中,酸味弥漫开来。他却忍着,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沈如春用筷子挑开冷淘面,道:“你若不嫌弃,可以在这处住下。等寻到了人再做打算也不迟。”
陈惊山埋头吃面,许久,突然闷闷喊了她句:“沈如春。”
“嗯?”沈如春撑着下巴,正望着荒废的药圃发呆,她想,要在里头种些甚么药材合适。
“其实,我不是来江州不是找人的。”
“嗯?”沈如春还在想着她未来的小药圃。
“等过段时日,我要去长宁城。”
“嗯?长宁城?”沈如春终于从她的小药圃里抽身回神,她问,“你要去长宁城做甚么?”
“我要去找我师父,问他些事。”
“哦,”沈如春记起来了,先前在如意馆中她偷听到他同四娘子的谈话,那时,他便一直在找他的师父。她问,“你打算甚么时候去?”
陈惊山擡起头,望着她,道:“再等些时日吧。”
沈如春看着石桌上细细的纹理,说:“你若是需要钱,只管同我说。”
陈惊山没应声,转过话头,问:“你这些时日有甚么打算?”
沈如春一路南下时,便做了许多盘算。一说起这些计划,她有些激动,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略微有些兴奋地注视着他:“我打算将厅堂辟为医馆,过几日先去药市看看,需得找些稳定供货的药商。唔,药圃这处,也得重新打理起来,从前它里头的药苗苗长得可好了,我阿翁——”沈如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语调忽然低下去,她絮絮道,“医馆新开,还需得想些招客的法子。”
“好。”
关于她的旧事,陈惊山心中虽然已推测出大半,但并未追问。沈如春不愿说,他便不会多问。他想,等她的医馆顺顺利利开起来后,他便去长宁城中找师父,然后,回延山脚下去。
一连几日,沈如春都往药市跑,陈惊山亦跟着她。从前年纪轻,她只管跟着阿翁去病坊学问诊开药方子,哪知药材置办中也有许多门道。
江州城中的医馆许多,这些医馆竞争颇激烈,尤以徐氏医馆更甚。徐氏医馆同药市中大半药商都结下契约,说药商的药材他们悉数买下,而药商不许将药材卖给其他医馆。
因此,跑了许多天,才只有几名药商肯先答应着给沈如春供些药材。
沈家医馆开业时,沈如春特意备了免费的芦根饮子,供来客们消暑。
一开始,没甚么人想进来瞧,后来听说有人尝了这芦根饮子,说是止渴生津,夏日良药,皆抱着贪便宜的心理来蹭饮子喝。人渐多后,有人吃了嘴软过意不去,便请里头坐着的医师号脉开些方子。
没想到那小娘子虽然年纪轻,医术却了得,几贴方子下去,药到病除。关键是,那药方子中用的都是些寻常药材,比江州城里那黑心的徐氏医馆要便宜许多。
十几日后,江州城中大半人都晓得,明街处,新开了家医馆。这医馆中问诊的医师,是个年纪轻的小娘子,虽然带着帷帽,但江州城中的人们都这般传,传她人美心善,医者仁心。
于是,大半月,沈如春医馆的生意越来越火热。
这日,陈惊山依旧站在门外,拿着大勺子给人舀芦根饮子。
沈如春坐在堂前,给人问诊。
忽然,外头来了七八人,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
堂中排队候着的人,如见猛虎野兽般,皆匆匆往外走。外头巴巴端着碗等着讨饮子喝的人也都溜到一边,可又按捺不住好奇,伸着脖子往里瞧。
沈如春面前那人好不容易排上队,不舍得挪开。却见七八人中为首的壮汉一把将他拎开,大剌剌坐在沈如春面前,将胳膊伸到沈如春面前:“还请小娘子给我号个脉。”
沈如春没有动作。
那人忽然将胳膊往上擡,欲将沈如春的帷帽扯下来。还未等他触到垂纱,一股剧烈的麻痛感从手肘处蔓延至全身。
纯情小狗:她不懂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