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满涨的情绪教她脑袋一片空白,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惊山。
陈惊山将金叶子收入锦囊中,用手背抹了抹嘴角血渍。他想,今日脸上又要添一道淤伤,该怎么同沈如春解释。
他捡起地上的衫子,边穿着边往外走,擡头,隔着来往穿行的人,与沈如春相望。
他手上动作止住,一时无措。
“沈,”陈惊山用汗帕擦拭嘴角,恢复镇定,笑着唤她,“沈如春。”
沈如春定在原地,看他朝这处走来。忽地,她扭头,快步向外走。
燕三郎被众人捧着,来到彩棚下。他张开臂膀,让奴仆替他擦拭身上的汗,十分得意洋洋地对面前坐着的人道:“李二,这回如何?你要不要上去试试。”
李辟不甚在意地揶揄道:“三郎好本事。”
“你这是甚么意思?”燕三郎愤愤不平,端起案前的酒盏,又忽地放下,攥紧拳,盯着突出的关节看,“那小子一身可真硬实,揍得我拳头疼。”
“若论真本事,你还不一定赢得过他。”
“你这话甚么意思?”
李辟嗤笑一声。他自然是认得陈惊山,没想到沈如春将他放走后,他跑到了长宁城,还干起了这些的勾当。
春娘啊春娘,你瞧瞧,你救下的人,究竟是个甚么德性。李辟淡漠地笑着,如今他甚至不屑于再杀他。
“李二,你这表情是甚么意思?”燕三郎换上衣衫,坐在他边上。他习惯了李二这副模样,郁闷一小会儿,又开始沉浸于自己的好身手中,回味方才那场比赛,道,“那小子好像惯用左手。”
惯用左手?电光火石间,李辟倏地想清了一件事。
陈惊山就是刺杀定王的人。
定王遇刺后,他专程调查过那名刺客。定王府上同他交过手的人说他使的是左手刀法。为着找出那人,他还专程命他们仿照那名刀客当夜使的刀法,可依旧是毫无头绪。
如今,看见陈惊山,他忽地将那名刺客同他联系起来。他是见识过陈惊山的刀法,二者虽形不似,却是神似。都有一种凌厉之势。
更重要的是,他二人都惯用左手。陈惊山当年右臂教他废了。
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
原来,他是那人的徒弟。
早在琅娘子墓前那具尸骨消失不见时,李辟就晓得那名刺客缘何要杀定王了。关于陈三望和琅娘子的事,他隐约知道些。
这事,一直是定王府不可言说的秘密。
幼时,苏娘子经常拿此事讥讽于他。李辟气坏了,拿出玩耍用的弓箭瞄准她,一箭吓得苏娘子匍匐在地,哆嗦不已。
苏娘子让奴仆押着他到定王面前告状。她哭得梨花带雨:“二郎要杀我!”
定王本就对这个儿子没甚么宠爱,只冷冷下令:“家法处置。”
彼时李辟还不知如何遮掩情绪,他双眼通红,跪在地上,强忍着哭腔,质问:“因为我不是阿耶亲生的,所以阿耶才一直不喜欢我,是么?”
定王俯下身,如掠食的雄鹰凝视着猎物,满眼阴鸷:“谁告诉你的?”
答案不言而喻。
苏娘子跪地求饶,定王令人将她杖二十,禁足三月。
定王扼住李辟的脖颈,极具逼压:“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李辟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阿耶不是在安慰他,而是一种带着仇恨和宣示主权的占有欲。李辟晓得,在他眼里,他不过是某种象征,昭示着定王对琅娘子的主权。
李辟曾想,若是当年陈三望带走了琅娘子,又会是怎样。琅娘子不会被囚在房中,抑郁而终。
可是,他又恨恨地想,这是那个寡情的人该得的。她同陈三望都该死,她的恨,她的苦,为甚么要由他来担着。
若是有阿娘护佑,他在定王府,不该过得如此,步步谨慎,如履薄冰。
“哎呦!”燕三郎在一旁骂骂咧咧,“医官怎么还没来,老子的手要废了!”
侍奉的奴仆在人群中搜索,望见了太医署的人,指着道:“那那那!欸,那是要去哪啊?”他推着旁人,吩咐道,“快快快,把人带来。”
与沈如春一道来的人看完好戏,正要去彩棚下。却看见沈如春往外头走,他一个劲儿地追在后头:“小娘子,小娘子!”
燕三盯着那处,骂道:“太医署那些蠢蛋。”
李二呷一口酒,甚是无聊。
沈如春回头,将盒子塞入后头人怀里。
李二像是被人用箭钉住了心脏,一瞬不得动弹。
李辟是定王亲生的,琅娘子番外会说清。
懒癌晚期(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