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辟面上不动声色。
呵,他的春娘,可真是教他又爱又恨,总是让他出乎意料。他不知她是如何从定王那处逃出来的,更不知她又是如何搭上了元仲平。
“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小娘子,在长宁城,大郎想教人消失,不是易如反掌么?”
李大道:“她是元仲平的人,若将她除去,元仲平势必不肯善罢甘休。”
李辟支在凭几上,侧头看着李大:“大郎心思活络,一定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李大被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惹得十分不愠,可也不好同他撕破脸皮,只是道:“定王现下昏迷,许多人都盯着定王府。二郎,无论你平日里如何瞧不上阿娘同我,你也当晓得,我们终究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李辟轻轻挑眉:“所以这烫手山芋要扔给我?大郎你晓得我没甚么本事,你不怕我将这件事办砸么?”
李大讥笑:“二郎,这桩案子是替你压下的。张闻远说,当年你对那沈家小娘子颇为上心,他才设计沈家。
哼,你倒没想到,圈在身边养了这么久的人,竟是个爪牙锋利会咬人的小兽吧。”
李辟嘴角噙着一丝笑,淡漠又疏离:“确实没想到。”
半晌,他又道:“但是江州那事同我没甚么关系,是张闻远自作主张。”
李大没说甚么,拿起筷子吃面前的黍糕。
李辟待了会儿,觉得无趣,起身离席。
“广平公主那处你多留意些。毕竟,这是你现下对定王府唯一有点儿用的地方。”李大细嚼慢咽,温吞地说话。
李辟在他面前蹲下,狭长眸子盯着他。
“李二,你要做甚么!”李大直起身,手按上腰间佩剑。
李辟道:“大郎,黍糕难咽,你且细细咽。”
说罢,他便离堂。
李大盯着瓷盘里的几块黍糕,猛地一手将其扫落在地。
他对这个弟弟,恨之入骨。
李辟方才盯他瞧的眼神,教他想起了小时候。那时,苏娘子还是侧室,琅娘子虽不受宠,却有正室的名头在。因此,苏娘子教导他,在外人面前,事事还需行得恭谨。
李辟待他有莫名的敌意,他也只能忍着,在定王面前装作谦逊有礼的好兄长。
如今,他已入御史台,中书令是他的老丈人。他是定王心中的好儿子。
可是,他为甚么还会对这个没甚么出息的弟弟产生本能的恐惧呢。
他痛恨这种感觉。
在太医署里随医博士学习一阵功课后,沈如春渐渐得了问诊的机会,虽然多是随伴左右,但她也见识许多。
“沈小娘子,今日有桩要紧差事,只能你一人去。”
“我?”沈如春将信将疑,她问,“甚么差事?”
“你只管去。这差事办好了,说不定能得许多赏赐。”来人说得隐秘,沈如春也不便多问,只能一人带着医箱前去。
外头停着辆接应的钿车,沈如春上了车后,也不知七绕八拐到了何地。
下车时,见一处私邸。
候在门外的奴婢将她引到门馆,又给她备置了新衣。
“小娘子且在此处吃茶稍作休憩,我先去同公主通禀。”
沈如春跪坐在案前,想,原来是要给公主问诊,难怪特地让她前来。只是长宁城里头的公主这么多,不知这位公主是哪位。
她刚想着,走廊外头听见声响。
“郎君且慢些走。公主说,你莫忘了后日答应她的事。”
沈如春眉间一跳,擡头,只看得两个人影在窗户前经过。婢子在前头引着,后头是个高大的身形。
过了一阵儿,有婢子前来,将沈如春引到中堂。
堂中一扇屏风,后头人开口:“你是太医署遣来的人?听婢子说,你还是个女医。”
“是。”
沈如春问了些病症后,屏风后头忽地探出个脑袋,旋即那人提着裙裳快步走到她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惊喜:“沈三娘子?!”
沈如春面上一怔,看来望州之事,广平还未知详情。她将压
广平牵着她的手,热切道:“唤我公主显得生疏,不如还是同在望州那阵子一般,唤我广平娘子。”
她又问:“望州那回,你甚么时候走的,都不留个信。那日,二郎遇刺,情势混乱,我也不晓得你到底如何,可担心死我了。”
“那日是我无礼,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同你道别。”
“没甚么关系。”广平笑道,“想不到你这般厉害,还能入太医署作女医。如今,你到了长宁城,我该好好接待你。”
两人寒暄一阵,沈如春没有忘记问诊一事,
广平道:“我每回来葵水时,总是腹痛难忍。先前太医署里的女医也瞧过,但没甚么用。”
沈如春道:“我给你开帖温阳活血的方子,且先用着。”
广平点头,又问:“你给我讲些趣事来听,我这阵子待在长宁城里都要闷死了。”
广平拖着沈如春,两人聊至暮鼓将响。
婢子前来通禀:“公主,外头有人来寻小娘子。”
沈如春问:“何人?”
“是个小郎君,胡人模样。”
沈如春知是陈惊山来寻,同广平拜别。
广平道:“沈三娘子,过几日,我邀你一道去汀江宴上玩。”
沈如春笑着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