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
元日。
宫里传来消息,因着圣人身子不便,大朝会取消。元仲平酒劲儿还没过,索性躺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沈如春正在堂上摆着五辛盘,乔舜走进来,拱手拜个年,问:“元公呢?”
“喏,刚刚才起来。”沈如春摇摇一指,不远处小亭子里,元仲平同陈惊山在那处。
乔舜又一拱手,转身到往小亭那处走。
沈如春不知他三人在说甚么事,神色皆是严肃的。
宫城,许是昨夜受了寒,圣人今早忽然病得厉害。
尚药局的奉御刚从殿里出来,正碰上萧建元。
萧建元问:“圣人情况如何?”
奉御答:“圣人是感了风寒,用几帖药后,应该无碍。”
萧建元点头,随后入殿。
皇后坐在榻前照料圣人。脚边,月牙凳上,奚王膝盖并拢,端端正正坐着。腿上放着一方小帕,叠着七八个甜枣。三四岁的小孩儿不知事,只知专心啃枣子。
见了萧建元,小殿下兴奋得不得了,抓紧帕子,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阿兄。”
萧建元低头看了他一眼,旁边的奴婢晓得察言观色,赶紧上前将小殿下拉开。
“阿兄,甜枣。”小殿下捧着枣子,仰头,眼巴巴看着萧建元。
萧建元却直接往床榻那处走。
“阿耶。”他跪下身。
“嗯。”闭目的圣人缓缓睁开眼。许是在病中,人格外念旧,他父子二人相处,不似往常时那般冷冰冰的,更多了些温情。圣人絮絮叨叨讲了些齐王小时候的趣事,皇后有时在旁边附和。
萧建元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
圣人道:“广平呢?”
皇后道:“许是昨日睡得晚,现今还没起。”
圣人叹一口气,望着齐王,道:“她脾气倔,都是被你这个做兄长的惯出来的。”说罢,冲下头喊,“老三,过来。”
奚王还坐在月牙凳上啃枣子。皇后殿下亲自将他抱过来。
圣人和颜悦色笑问:“甜枣好不好吃?”
奚王眨巴着眼睛,答:“好吃。”迟疑片刻,将枣子递过来。
圣人没接,侧头看了眼萧建元。
萧建元伸出手,接过。
圣人道:“你待广平,比待老三要亲近许多。”
萧建元答:“奚王年纪小。”
圣人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广平也比你要小许多。大郎,我知道你在想甚么,朕在东宫时,也有过同你一样的想法。只是兄弟到底还是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殿中气氛一时冷下来,皇后殿下出来打圆场:“广平小时候便一直同大郎黏在一起。老三出生时,大郎早就住到东宫去了。兄弟二人有些生分,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罢,皇后看了眼萧建元,示意他同圣人服个软。
萧建元却甚么话都没说,只是冷冷瞧了眼她。
他这一眼,瞧得皇后胆战心惊。
皇后不知甚么时候她的亲生儿子同自己竟也这般生疏起来,不,不止是生疏,还有憎恶——他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