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关一战大捷,乔舜遣军追逐哈利西至望州,但终究还是教哈利逃了出去。
望州城,征西大军驻扎于此。
望州此前遭哈利蛮匪劫掠,已是满目疮痍。
城内百姓听得街上马蹄声,心有余悸,闭门不敢出。
乔舜呵令军士不得趁便抢掠扰民,同时又命人去寻存活下来的望州军士。
最终寻来三四人,送至将军府。
乔舜坐在堂上,问:“望州军士只剩你几个?”
几人灰头土脸,狼狈跪倒在地:“望州城破后,其余弟兄皆被哈利赶至城外,焚烧而亡。”
“哈利一夜便破了城?”
“是。”几人顿首,痛哭流涕,“我等未能守住望州,要杀要罚,但凭大将军处置。”
乔舜皱眉:“我几时说过要杀你们?望州守军名单在何处?”
跪着的几人面色微变,左右相视,又道:“不知。”
在堂上给弓上弦的陈惊山突然问:“焚烧之地在何处?”
几人寂然,其中一人叩首道:“当夜,城破时,我们几人藏在阴沟里,只隐约听得上头的蛮匪是这么说的。”
乔舜将这几人遣退,拿来望州城防图,盯了好久,道:“望州此番溃败,怕是有内贼同哈利里应外合。”望州曾是定西军的地盘,先前冬衣一事,乔舜便怀疑与李辟脱不了干系,如今对他的怀疑更甚。
陈惊山没说话。
乔舜又道:“哈利此番溃败,不若乘胜追击,捣到他老窝去,砍了他的脑袋,永绝后患。元公先前也是这么预想的。”
陈惊山只道:“一切都听大将军差遣。”
乔舜将手中的笔往他这边扔,笑骂:“你小子肚子里藏着甚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又在腹诽。”
陈惊山接过笔,又从案上抄了几张信纸。
乔舜道:“重山关一战,你有大功,回去之后,我定会同圣人禀明。”
陈惊山拿着纸笔,往外走。
乔舜在后头骂:“你小子往哪去。”
陈惊山入了屋,点灯,推开窗,望见围墙边的那棵玉兰树。
他摊开信纸,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落下笔。
长宁城里下着细密的春雨,窗户前园圃里的草被雨水润过,青嫩一片。
沈如春将陈惊山寄来的信,翻来覆去读了几遍,忍不住笑。
陈惊山同她说的,都是路上的趣事,譬如乔舜比陈三望还要古板,譬如他看见了一大丛的山杏花……
她笑着将信收好,元仲平正好入屋。
他见她神情,打趣道:“想来是这小郎君又在信里哄你开心了。”
沈如春问:“他们几时能回?”
元仲平道:“须得再等些时日。”
他又说:“从元日那时,圣人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尚药局奉御换了许多帖药方子也不见好,我想请你入宫去看看。”
沈如春应承下来。
圣人坐在罗汉床上,让沈如春替他诊脉。
沈如春仔细问询一番,又到冯正这处讨了尚药局开的方子,比对下来,她心觉不妙。
圣人这病症,像是中毒之状。
她不动声色地写下药方子。
圣人脑袋时而清醒时而晕沉沉的。这时,他尚是清醒,盯着沈如春,觉得眼熟。他忽然问:“你唤甚么名字?”从染上这风寒起,他记忆力都不大好了。他依稀记得,自己见过这小娘子,是甚么时候,是在哪里。
皇后殿下忽然入殿来,她看见沈如春,下意识皱眉,责备地瞥了冯正一眼:“元仲平遣来的?”
“是,元公挂念圣人,沈小娘子医术高,先前圣人久治不愈的气疾便是她给医好的。”冯正答。
皇后殿便退下吧。”
说罢,她亲自换下银烛台上的熏烛,又点燃一支新的。
一股特殊的熏香钻入鼻息,沈如春望了眼罗汉床上的圣人,他已经躺靠下来,好像又困乏了。
皇后殿下照常替跪在他跟前,替他揉捏太阳xue。
沈如春将药方子交给冯正,欠身颔首行礼。
出了宫门,她心跳如擂鼓,只往元仲平所在的门下省奔去。
元仲平捏着沈如春递过来的小半块熏香,再一次正色问:“你确定这熏烛果真有问题?”
沈如春点头:“是。”熏烛里添了回春香,在江州时,药市里的三郎曾给过她一小块。这药物稀奇,有抚人心神之用,可若长期使用,便是一帖使人头疼、困乏的慢性毒药,常教人以为是风寒。
她先前只在医书古籍里见过回春香【1】,三郎给她一小块后,她掰碎了点,烧了闻。那时的味道与今日在宫中闻到的,无什么差别。
元仲平将这小半块熏烛收起,道:“今日这事,切记莫同旁人说。”
【1】瞎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