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死于他的阿娘和年少时的兄弟之手。
正在那柄长剑直朝胸膛刺来时,皇后殿下忽然从旁边挡了上来。
“阿娘!”萧建元错愕万分,下意识喊出。
“快走,大郎,阿娘没想过要害你性命。”皇后殿下笑着说,泥金衫子鲜血一片。
萧建元从偏殿后窗跳出去,这处,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小径。他小时,常喜欢从这处跳进窗,来看望阿娘。
小径曲折,密密麻麻的雨往脸上扑,连眼睛也睁不开。萧建元感到血一寸一寸往上涌,如今,他已是末路。
李辟抽出剑,走到小窗前,盯着那条路,对从外头进来的禁军下令:“搜!”
李辟往圣人寝殿去,现今宫中大半部分已被禁军掌控。
冯正领着一小伙人,手持木杖,不知从何处出来。这些人都是宫城内侍省的公公,禁军哗变,他们平日里虽胆子小,但也知以忠待君。
“李二,圣人待你不薄,你却狼子野心。”冯正厉声道。
李辟轻蔑一笑,他目光如刀刃,与料峭寒风一处,看得人一阵瑟瑟发抖。
“都杀了。”李辟轻飘飘道。
禁军毫不留情挥刃。
血水在地上氤氲一大片红,很快又被雨水稀释,渗透入脚下石砖的裂缝里。
李辟一步一步踏上寝殿。
推开门,再合上。
只一门之隔,寝殿内弥漫着回春香,厚重的大门将一切声响都阻隔。
圣人尚是半梦半醒,听得屋内脚步声,喊:“冯正,端碗茶来。”
许久,也不见人应。
他缓慢睁开眼,看见李辟。
“二郎,”圣人掀起眼皮子,又半阖上,“你怎么来了?”
李辟慢条斯理地掏出帕子,浸在榻前的银盆里,再工整叠起。
他将湿漉漉的帕子掩在圣人脸上,手掌死死捂紧口鼻之处。
圣人发出闷闷的声音,躺在床上,无力挣扎。
李辟面无表情地观察着他的动作,许久,那人没了声息,他才松手。
帕子还留在圣人面上,寝殿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李辟在银盆里洗净手,出殿。
禁军将内侍的尸体堆垒在一处,杜迁前来传禀:“齐王殿下如今还未找到。”
“继续找。”
“广平公主如何处置?”
“先留着她。”今日宫变,前朝日后怕是多有言辞,这公主殿下正好拿来堵着那些人的嘴。他也须要将她留作手中的一张牌。
“那,”杜迁迟疑片刻,道,“她闹着要见你,说要自戕。”
“让她闹,她不敢死。”
孙必安从外头从进来,只颔首示意:“二郎君,定王要见你。”
屋中黑暗一片,沈如春被关在里头。
许久,门开。
来人点亮了烛盏。
“春娘。”李辟坐在案前,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靠在榻边的沈如春。
借着灯火,沈如春才看清屋内布陈,这处,就是李辟在长宁城中的别院。
李辟刚从定王那处复命而来,盔甲未脱,便赶来这处。
他似乎是很疲惫,手撑着额头,许久也未再说话。
沈如春心知同他说任何话都是无益,只能等他动作。
“春娘,你跟在元仲平身边这么久,想必他将京畿鱼符一事也说与你听了罢。”
沈如春冷静地望着他:“这些事,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若将它交出来,我便放你走。”
“李辟,我从来不信你说的话。”
李辟微微笑着:“春娘,我这回说的是真的。你想去哪处,我便遣人送你去哪里。你是想回江州,还是望州,还是,”他停顿下来,轻声说,“延山。”这两个字,他从密报里,听得可不少。
沈如春看着他,他薄薄的唇,笑起来时,连同狭长的眼尾一般,都是锋利的刀刃。
沈如春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李辟继续轻声说:“你不是也很想去延山么?”
这样的他,总是教沈如春胆战心惊。沈如春讨厌内心的这种惧怕感,假装镇静,说:“李辟,你今日行事,没想过往后么?”
“往后,甚么往后?”李辟笑道,“春娘,还真难为你替我着想。”
他踢开脚边的小绣墩,朝沈如春走来,身躯投下一大片阴影。肩上披膊兽头被煌煌灯火衬得面目狰狞,圆眼瞪着榻边的人。
“春娘,你以为他们还能回来么?他们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