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府时,荷娘刚好从屋里出来。
她望着陈惊山,不由得再一次慨叹世事变迁。当时,在望州时,他还是陈小郎君。如今,该唤他做大将军。
真是神奇呵,她没想到沈小娘子同他会走到一处。他二人的缘分,纠缠不清,续了又断,断了又续。
荷娘朝他福身行礼,要开口前,教陈惊山先问了话。
他低声问:“她如何?”
“已经睡下了。”
“嗯。”陈惊山站在门口,“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荷娘点头,走前,她忽的说:“陈小郎君,你一定要好好待小娘子。”她想起沈如春面上的神色,伤心不已。
当日,沈小娘子悄无声息地便消失了。今日见着她,她仿佛像是被人敲碎了全身骨头,再一点点慢慢拼凑起来,勉强维持人形。
荷娘替她擦身子时,想同她说几句话,她皆是沉默应对。两人目光对上,她总是惶恐的避开。
荷娘将她送上榻,起身要去收拾屋内物什,沈如春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似一只受伤的小兽,敏感、怯懦又脆弱,她轻声哀求,隐约带着哭腔:“你别走,同我说说话吧,同我说说话吧。”
荷娘怜她怜到心疼。她柔声安慰:“我不走我不走。”
思绪荡回来,荷娘望着陈惊山,轻轻叹息。
“嗯。”陈惊山应声,情绪难辨。
荷娘又同他行个礼,往廊下走去。拐角时,她回望那处,却见陈惊山并未推门进去,仍一直站在门口,似一尊沉默的石像。
今夜风大,一种无可言说的悲伤在深深的夜色下,弥散开来。
荷娘终是止不住流泪。怎么一转眼,好多事情都变了。先是沈小娘子消失,她几次想要打探,却教朱广达拦了下来。之后便是二郎君娶妻,紧接着她听得风声,说先前的齐王殿下在外头起兵了,然后又是哪处哪处乱了。
这些事情,她都不甚在意。只是,她望着二郎君身边的朱广达一日比一日眉皱得深时,她心里头也跟着一并难受。
再后来,谁能想到,二郎君竟然称帝了。二郎君称帝后,朱广达便不在府上住。
他走前,同她许诺:“日后一切安定下来,我便去同二郎君说。”
荷娘嘘他一声,羞得脸红。
朱广达打马而去。
那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他。
朱广达的死讯来得那样措不及防,她手中正在绣的鸳鸯锦帕还剩一只鸳鸯未绣成。
从此,那帕子被藏起来,永远差一点。
长宁城里的百姓听闻兵临城下时,几家欢喜几家愁。她倒是没什么喜怒。长宁城里,是谁当家,这天下,是谁作主,其实同她没多大干系,再也没有多大的干系了。
短短的一年,真像一场梦啊。
荷娘面颊挂着的泪被夜风吹得冰凉,她停下脚步,靠在柱边,不敢放肆哭,只能忍着声。
最后,她蹲下来,缩做一团,将脸埋在臂弯里,呜咽着低低哭泣。
沈如春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起先她不会主动开口说话,慢慢的,便会开口问荷娘一些事。
陈惊山白日有事忙,晚上才回来。回来后,他整晚都陪在沈如春身边。
“今夜饭菜好吃么?”陈惊山小心翼翼寻着话题。
“嗯,明日我想吃黄金糕。”沈如春说。
陈惊山才舒了一口气,她肯多说话便是好的。他温温笑着:“你想吃甚么,只管同荷娘说。”
洗沐罢,她便上榻。陈惊山坐在榻前,低头看着她:“我叫荷娘过来。”
沈如春扯住他的胳膊:“你同我说说话。”
陈惊山一愣,很快,轻声说:“好。”
“你想听甚么故事?”他问。往常时候,荷娘陪她说话,都是给她讲故事。
“那就说你在延山的时候的故事。”沈如春大半个脑袋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
他注视着她,慢声说故事。
沈如春的眼睛一眨不眨,好像越听越精神。
他伸出手,遮住她的眼。
沈如春扑哧一声笑,往旁边躲开。
他也跟着笑。
她继续盯着他,面上乖巧温顺,轻声催他:“你继续讲呀。”
陈惊山忍不住俯下身,吻在她额头。她不知道,那瞬间,他的心跳得十分快,身子都在发颤。
沈如春没作声,好像只等着他说故事。
陈惊山微笑看着她,继续讲故事,说到她终于熬不住,慢慢阖眼睡觉。
她安静睡着,可眉间却不由自主地慢慢蹙紧。
陈惊山盯着她还有些苍白的脸,好像一切都在好起来。可他却清楚地明白,他和她之间,还隔着甚么。
唉,两人慢慢相处吧。
之前虐了几章,终于可以慢慢写甜了。
但是,这段时间三次元要“闭关修炼”(我真是个垃圾),所以要过阵子才能更。
保证后面都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