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关掉它遭了老罪了
“再疼,也比整天担心见鬼丢了命要好。”
“有这样的觉悟……可惜了。”
谢明息只来得及听见耳边这么一句话,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疼痛似乎在四肢百骸中蔓延,又似乎集中于头部,向着他的精神、他的魂魄发出无穷无尽的的冲击与呐喊。
“啊——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既像是几百个榔头在脑子里锤击,又像是几百个电钻在钻木头,而这块木头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的脑子!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无法言喻!只觉得痛彻心扉都不足以形容!哪怕仅仅只是一瞬间,也漫长得像是永恒!
……
苏磐一只手按住谢明息的头,一只手将谢明息的魂魄从他身体里一点一点硬扯出来。
抽魂是个精细活,一个操作失误,轻则魂魄受损,重则痴傻。一般法师若要行法,往往都得提前几天做准备符箓仪轨,过程很繁琐,是以大多数人都不太乐意接手这种活。
可这已经是最简单的法子了。
——反正比重新弄个什么屏障蒙住眼睛要简单。
至于那种疼痛……
苏磐只能说,他想得太过天真。
谢明息大概不知道,在魂魄开始脱离身体的那一刹那,他发出了多么骇人的嚎叫。
怀胎生子已经是痛的极致,而深入灵魂的痛却远比那可怕百倍、千倍。
一般人要是被抽魂,大概已经痛晕过去了,可偏偏谢明息痛嚎着,却一丝一毫要晕的迹象也没有。
不过这声音有点扰民啊……
尽管是在闹市区,他这声音也太大了,而且这还是早上,外边没那么喧闹。再让谢明息这么嚎下去,左邻右舍就该起疑心了。
苏磐不想惹麻烦,更不想解决麻烦,所以他稍微腾出一只手放了个结界。
最后一点魂魄也从谢明息身体中被抽出,身体没了魂魄掌控,顿时瘫软下去。他的身体发不出声音了,可魂魄的哀嚎在苏磐耳中比之前还吵!
苏磐抓着灵魂,脑瓜子被吵得嗡嗡的,只想快点把谢明息的眼睛关了。
“……找到了。”
他手上拈着一根看不见的线,线的尽头是两团火——也就是那双不该存在的眼睛。只要切断这根线,挖出这对眼睛,事情就结束了。
一切本该如此简单,只要自己动一动手,火车就会重新回到正轨,就是可惜了天生阴眼这么好的资质……真香啊……不过不能吃,拿到钱之后刚好可以找人修一修祖师爷的金身……
苏磐漫无目的地想着,手起刀落,就要切断这一点儿可怜的、颤颤巍巍的联系。
世界清净了,即使是魂魄,当痛到了极致时也发不出声音,只是不断如一尾脱水的鱼,在苏磐手中挣扎。
可是——
谢明息的哀嚎又一次响了起来,声如浪潮,一声高过一声,再渐渐低弱下去。
苏磐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竟然,失败了?
不对,不是自己的问题!苏磐拎起那一点灵魂,毫不顾忌谢明息的哀嚎,又试了一次。
谢明息的魂魄都已经软绵下来,发出极低又极轻微的喘息,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口气。
依旧失败。
也不是苏磐自夸,这活的难度主要就在于抽魂困难,切断联系反倒是很简单的事。没道理谢明息的灵魂都在自己手上了,反而没法切断联系。
这魂魄是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已经不容许苏磐再想下去,生魂不能脱体太久,谢明息的阴眼没关掉,造成的伤却实打实存在,要想知道为什么,只能下次再说。
怎么会这样?
……
谢明息只觉得自己就如一根纤薄的棉线,被织布人紧紧绷着,不断向两边拉扯,就快要一分为二,裂成两半。
那疼痛太过可怕,从尖叫,到连叫也叫不出来,也不过是那么短短一瞬间的事。
谢明息没被车撞过,但他敢打赌,被车撞都不会有这么疼。
他读过莫言的《檀香刑》,他想,钱雄飞受过的凌迟之刑也莫过于此。
别人形容疼痛,总是如何如何肌肉紧缩,如何如何血液流动,可这种剧烈,乃至恐怖的疼痛落在他身上,因为没有身体,竟让他连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都找不出来,只知道下意识地逃避。
这种深入灵魂刻入骨髓,仿佛要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是不想再承受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