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的喧嚣渐渐散去,如同潮水退却,留下满地狼藉与未散的酒意。
韩冰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他并未在主位久留,而是起身,目光再次投向了角落。
“叶师弟,还有这位玉宫主,可否赏光,随我到后院一叙?”
他的邀请听似客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叶辰与玉寒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韩门主请。”
叶辰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避开了依旧在低声交谈的宾客,三人来到了阴阳门的后院。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将整个庭院笼罩在一片清冷的银辉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花香,与前厅的热闹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后院深处,一座精致的小亭掩映在翠竹林中。
亭内石桌光滑,两名侍女早已悄然立于一旁,桌上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正有袅袅热气升腾。
“坐。”
韩冰随意地指了指石凳,自己则率先坐下。
侍女立刻上前,动作轻柔地为三人斟满了茶水,随后躬身退下,消失在竹林阴影里。
叶辰坦然落座,神情淡定自若,仿佛只是寻常的品茗小聚。
他端起茶杯,却没有饮用,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玉寒烟则紧挨着叶辰坐下,身体微微紧绷,一双清澈的眸子始终带着警惕,审视着对面的韩冰。
亭内一时只有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响。
韩冰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目光落在叶辰平静的脸上。
“师尊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他终于开口,语气听似关切,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叶辰彻底看穿。
叶辰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托韩门主的福,师尊一切安好。”
他的声音冷淡,带着刻意的疏离,将“韩门主”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韩冰似乎并不在意叶辰的态度,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看来叶师弟对我,误会颇深啊。”
他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石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我知道,你一定在想,当年我为何要背叛师尊。”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其实,当年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那不仅仅是阴阳门内部的纷争,更关乎整个玄天界的存亡。”
韩冰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玄天界的末日,并非虚言。”
“很多年前,魔族的触角就已经渗透了进来,暗中积蓄力量,远超我们的想象。”
“凭当时师尊他们的实力,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整个玄天界,都可能因此覆灭。”
韩冰抬眼看向叶辰,眼神复杂。
“我选择与魔族达成暂时的协议,是为了保全玄天界的有生力量。”
“牺牲师尊一人,换取整个世界的苟延残喘,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他的话语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叶辰的心湖。
叶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牺牲别人,成全自己,这便是韩门主所谓的顾全大局?”
他的声音冰冷,充满了鄙夷。
为了权力,不惜背叛恩师,勾结外敌,如今却还要用这种理由来粉饰太平。
韩冰闻言,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反而像是预料到了叶辰的反应。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
“叶师弟,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当年真的铁了心要置师尊于死地,以我当时的手段,他老人家……还有可能活到今天吗?”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叶辰的心上。
叶辰瞳孔骤然一缩。
确实,以韩冰当时掌控的力量,如果真的存了必杀之心,师尊恐怕……
韩冰看着叶辰脸上闪过的愕然,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还有,师尊的躯体,我为何一直妥善保存,并未损毁分毫?”
“难道这些,你就没有仔细想过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根针,刺破了叶辰心中某些坚固的认知。
他确实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
一直以来,他都认定韩冰是为了篡夺权力而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