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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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早就吃饱了，那些人仍不尽兴，收拾好桌子之后开始玩桌游。酒吧里有很多桌游的卡牌，他们在玩《狼人猜词》，兴致勃勃，还力邀庄宇尘和罗珂一起玩。罗珂几次提议回去排练，看他们在兴头上又没多说，最后商定演出前排练一次，现在还有一下午时间，也不急。
庄宇尘始终意兴阑珊，玩了一把之后便下桌说要回去了，众人没有强留，也司空见惯地放罗珂跟他一起离开。
开门后十五跑出来，在雪地上疯跑了一阵，回到屋子里一暖和，爪子上都是泥。罗珂把它按在地上用湿巾给它擦，小狗儿也不挣扎，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地乐。
今天元旦假日，外面天气不好，风雪交加，街上没几个行人，店里更是没有顾客。庄宇尘没上楼，看了一会儿罗珂跟十五互动，回身坐在琴凳上不动了，像在思考，也像在发呆。
罗珂上楼洗了手下来，刚过楼梯拐角就看到庄宇尘坐在钢琴前，微微偏着头看着那些琴键，然后伸出右手按了几个音，轻柔缓慢，接着左手也擡上来好像很随意地按了几下。
罗珂以为他在试音，往下走了两步后就突然被一串银瓶乍破般的急音震在原地。那些音符迸出得太快太急，如同狂风忽卷，左手和弦，右手跑动清晰有力，从高音区下行，一连串连续的变调后左右手再次换位，右手演奏和弦，左手快速地下行音群，音节快速敏捷丰富，给人的感觉愤怒痛苦又悲哀。短短几分钟的曲子弹完，庄宇尘又静默在那里垂着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胸膛在起伏，情绪发泄完好像有点累。
罗珂站在楼梯上望着庄宇尘，那穿着黑毛衣的侧影低着头，面前是同样黑色的钢琴，背景的玻璃门外漫天飞雪，黑白与动静反差都如此明显，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剪影，也像一场狂风肆虐后的幸存者，纵使这场狂风是他自己造就的。
不知过了多久，庄宇尘擡头看到罗珂，冲他笑了一下，眼睛里有一点点闪光。他依旧坐着没动，对罗珂说：“你抱抱我。”
声音不大，罗珂从听清到行动快得自己都不清楚如何发生，下一秒他就已经冲下来紧紧把庄宇尘抱在怀里了，不住亲吻他的头发，手在他后背轻抚摩挲，很快掌心的暖意便透过毛衣渗了进去。
庄宇尘擡起手臂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闷闷地开口：“你知不知道，夏天你爸妈来看你的时候，我有多羡慕你。”
罗珂的手顿了一下，在他背上拍了拍。庄宇尘继续说：“我妈从没叫过我儿子，她总是直呼我全名，更没有夸过我，跟我的交流几乎都是指责谩骂。”
罗珂想起自己的母亲，一下飞机就拥抱自己慈爱地唤他儿子，看他在台上唱歌十分欣慰地连声夸奖，即使罗珂自己都觉得这不算什么。想起那些情景罗珂心里很不是滋味，喉间有点发堵。
“我小时候都怕见到她，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扬手给我一耳光。我做什么她都能挑出毛病，甚至有时候明明是她做事没做好，也会归咎在我头上说是我影响的，我真的，特别困惑。”
罗珂听着他声音有点不对，想让他别再说了，又想这些话他不跟自己说还能跟谁说呢，也许说出来会好点。
“她太强势了，我那么努力学习，努力练琴，就是想得到她的肯定，但是从没有，一次都没有。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因为从我有记忆起，她就没抱过我……怎么会有母亲不愿意抱自己的孩子呢。”
“我努力让自己相信她是爱我的，毕竟她还让我学琴，供我读书，毕竟她几乎是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我理解她的辛苦，但我不能按照她的要求和标准活一辈子，尤其是，你知道的，我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性取向。”
话说到这罗珂心情更沉重了，他同样没办法控制这个，如果可以鲜花遍地，谁又愿意荆棘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