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许大茂的灯光依旧未熄。时不时传来几声低咕咕的咒骂声,像是对着空气泄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替自己辩白。赵爱民听得分明,嘴角冷笑。
“急了。”他喃喃自语,像在说给自己听,“这才哪到哪儿,你就坐不住了?”
他转身,回到桌边,将笔和那本记事簿轻轻翻开,翻到最新的一页。那一夜的阴谋,他只在心里描摹了一遍,而现在,是该真正落笔的时候了。
他在页角写上几个关键的字眼:“破绽”、“信任”、“引火”。笔锋顿住时,他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又补上一句:“周海生。”
这个名字,他思索了很久。周海生是厂里一位中级技术工,不上不下,不偏不倚。和许大茂虽不是死党,但常在饭后抽烟时搭个话,属于那种“点头之交”,但关键在于——周海生的嘴碎,喜欢添油加醋。
“只要我往他耳朵里塞点料……”赵爱民轻声嘀咕,“这火,自然就烧起来了。”
他拎起茶壶,咕嘟灌了一口,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刺激得他思路越发清明。他决定,明日中午工间休息的时候,故意撞见周海生,然后借机“无意”透露一些。
他已经想好了措辞。
“你听说了吗?昨儿晚上那事啊,不简单。”
“唉?我也是听来的,说是许大茂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信不信,有人说他梦里都在哭喊着什么‘不是我干的’。”
“可别说,我前两天路过他窗户,真听见他嘴里念叨呢……真邪门。”
赵爱民在心里反复斟酌着每一句,像是舞台上演员的台词,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能太直接,又不能让人嗅出他心思里的火药味,要让对方自己去“发酵”。
夜色渐深,他却越发清醒。他知道,这只是第二步,而第三步,就要把许大茂彻底推下那道悬崖。
他又望向窗外,月色已经移到了房脊的另一头,整个院子陷入死寂,连风声都不再吹动衣角。赵爱民站起身,走到木柜边,抽出一个破旧的麻布口袋,从里面取出了一枚旧铜钱、一截断掉的红绳,还有一小块泛黑的黄纸。
这几样东西,是他从旧货摊淘来的,被摊主忽悠着说是“镇煞破劫”的玩意儿。赵爱民本不信这些,但他知道,这些东西如果用在合适的场合,效果往往不是来自它本身,而是来自——人心。
“我要让许大茂亲口承认,是他害的我。”赵爱民缓缓地说,语调低沉又缓慢,像是宣读某种誓言。他望着那枚铜钱,忽然咧嘴一笑,笑得诡异又满意。
第二天一早,赵爱民穿戴整齐,步履沉稳地出了门。他没有刻意避开许大茂,而是大大方方地从他家门前走过,还回头冲门里叫了一声:“大茂啊,今天还拉不?”
许大茂从屋里探出半张脸,脸色苍白,眼圈乌青,像是熬了一整夜。他听出赵爱民话里的嘲讽,眉头一皱,却不敢回话,只低声嘟哝着:“疯子。”
赵爱民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他一路走到厂里,装作无意地绕去食堂边的洗手台。果然,周海生正靠在墙边抽烟,一脸懒洋洋的样子。
赵爱民打了个招呼:“海生,咋一个人在这儿躲清闲?”
周海生哼哼一声:“清闲啥呀,刚在车间跟人吵了一架,出来喘口气。”